皮克·艾耶——《静的艺术》

皮克·艾耶——《静的艺术》

Ray Wei | 08.20.2016

这世界不乏出门采集思想回家梳理的旅行者——赫尔曼•黑塞写《悉达求道记》; 罗伯特•波西格写《万里任禅游》; 阿兰•德波顿写《旅行的艺术》;帕斯卡•梅西耶写《里斯本夜车》,而旅行全球的作家皮克•艾耶(Pico Iyer)写了一本鼓励宅男宅女的书叫《静的艺术》(2014)。

几年前在一本旅行家合集中发现皮克•艾耶,感觉他文笔不俗,后来收藏了几篇他的长文,题目从《我们为什么旅行》到《摄影师和与哲人》,等等,每篇都有份思考。在《摄影师与哲人》里,艾耶想说服读者(或他自己):旅行者是一份摄影师加一份哲人,他以旅行世界的布列松为例,摄影家布列松说过自己是个“意外的佛教徒”。

不过无论什么题目,我都喜欢艾耶的笔力,《静的艺术》开篇句:“太阳在海面抛洒着钻石,我驱车向东边的沙漠奔去。”(The sun was scattering diamonds across the ocean as I drove toward the deserts of the east.)

这样的海面我见过也拍过照片,相比之下,“海面在阳光下闪烁着鳞光”的表达就苍白了,抛洒钻石的太阳神——荣耀、辉煌、慷慨、浪漫。正是这类句子让我在意他的观察和表达,他的心学倾向和无尽的故事;他遣词精美,但不会为了浮华而忽略细节,这些品质给他带来很多读者。

那天艾耶驱车向东盘旋而上秃顶山去看他少年的偶像科恩,歌手和诗人莱纳德•科恩是20世纪后半叶的顶级艺术家,曾获格莱美终身音乐成就奖。科恩在山里的禅学中心隐居了五年多,其间照顾一位日本禅宗大师的起居。

宗教情怀让人更崇拜偶像,科恩说过的每句话像太阳抛洒的钻石一样被艾耶珍惜。《静的艺术》副题是“在无处可去中历险”,“无处可去”是科恩的原话,他说:“无处可去……不是要你背对世界;而是退后一步,你可以更明白地观看,更深情地喜欢这个世界。”

隐居多年的科恩77岁发表唱片专辑“旧思维”,这本专辑在17个国家登上榜首,在另外9个国家进入前5名,他是年纪最大的金榜音乐家。少年艾耶从科恩的第一张专辑开始追星,而激发艾耶写《静的艺术》的是天天打坐的宅男科恩。

静之方法人人不同——有佛家打坐的静,旅者反思的静,闺房诗人的静。艾耶在不到百页的书里提到莱纳德•科恩23次;僧侣马修•李卡德17次;修道士托马斯•默顿15次,每次提及后他的观点就变得更有力。

那个年代歌手大多放荡无忌,青年的科恩也不例外。在禅学中心每次打坐之后,他觉得耳聪目明,弱声响如鸣钟。静安不但挽救了他,他还成了更好的作曲家。金榜音乐作为灵修的结果,这是一种静的艺术。

马修•李卡德放弃科学家的职业入住尼泊尔雪谦寺,他父亲与他的对话录《僧与哲人》在法国卖出五十万册。他的大脑结构被fMRI测试,显示他是地球上最快乐的人,这也是一种静的艺术。

艾耶九岁开始旅行,青年时从纽约时代广场附近的公寓移到日本京都的小巷,他坚持不用手机,不带平板电脑,写了大量文章,出了许多本书。这又是一种静的艺术。

这本短书读起来很快,不过有些字少的书让人思考很多。首先觉得书名有些悖论——最懂静的人应该不谈“静的艺术”,“静”对于他已经足够了,谈静便是反静。但换个角度来看,如果没人谈静,静的艺术又如何传播。

其次,用名人的成就来佐证静的艺术恐怕自相矛盾,功名利都不是静的诉求。这个问题我想了两天才明白:宁静而后思,终于致远的“远”是心智的广远。心智加机遇,写歌会流行,写书会畅销。默顿根本没想到他的《七层山》不但畅销还成为经典,他70本书的稿费也都捐了,他爱的是静中的思考,忙碌的笔头。

也许《静的艺术》应该这样理解:社交与隔绝、互动与独行、喧闹与沉思并非对立,也不相斥。静的艺术和动的艺术共存,不可二选一。生命在于运动,心智在于静。阳与阴永远同在。

多年的业余爱好里我收获了一句话——没有拓宽心智的一切爱好都在玩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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